本月随笔涉及计算机技术、IT 行业、金融行业、形势与政策等。

The jottings refer to computer technology, IT industry, financial industry, and situation & policy.

计算机技术 / Computer technology

基于标签的文件系统 / Tag-based file systems

Nayuki 曾在 2017 年构想了一种基于标签的文件系统，该文章分析了分层文件系统（Hierarchical File System，HFS）的特点与使用中的问题，讨论了若干资源组织形式可供参考的特点，给出了基于标签的文件系统的设计细节（如：避免存储文件重名的 hash 方法，字符串标签的使用，针对多语言同义等问题采用间接标签，元数据（metadata）存储位置，标签意义的扩展，应对复杂标签场景的数据模式（data schemas），用于文件读取的存储池，文件存储状态，容器类文件，循环引用困难，外部关系型数据库），并列举了一些有待深入探讨的主题。

基于标签的文件组织形式已广泛应用于图片管理、音/视频管理等领域的应用软件中，但目前并未有工业级文件系统实现使用标签组织和管理文件。Hacker News 中曾两次（2018-04-05，2021-11-07）讨论了上述文件系统设计方案，在 2021 年的讨论中提到了一些现有的基于标签的类似实现（如：使用 Rust 语言的 Supertag，使用 Go 语言的 cotfs，使用 Python 语言的 tagfs 和 urchinefs），数据管理协议 Wildland，Windows 已放弃的数据存储系统 WinFS，等等。

个人观点（不涉及技术的部分）：

一方面，在分层文件系统中给文件引入标签是有益的补充，可以方便通过标签访问位于不同位置的同一类文件。比如，在照片库中以拍摄主题、某个人物、地点、主要颜色、照片质量等方式查找文件，在音乐库中以演唱者、制作人、发布时间、音乐风格等方式组织文件，在视频库中以表演者或参与者、主题、地点等方式归类文件，在工作流程库中按完成进度、共享情况等方式标识文件。进一步地，一些“标签”可以是由系统自动处理或基于学习补充处理的，如对文件质量基于一定标准的判断，对照片人物与场景、音乐风格、视频主题的识别等；一些标签可用于自动触发系统操作，如对于某个细分共享标签统一共享或取消共享等。

另一方面，基于标签的文件系统在广泛的日常使用中几乎必然产生标签混乱的情况，因为人们很难保持种类庞杂的标签的一致性，文件的传递也很容易造成标签污染问题，不同的应用程序很可能有不同的打标签方式，甚至会有软件有意占据常用标签和忽略自身特定标签以误导用户。虽然在使用分层文件系统时同样容易出现路径混乱的问题，但这种混乱一定是由用户或软件的主动行为造成的，且所造成的污染是易于发现和定位的。而分层结构对文件管理的要求偏低、偏直观的，基本可称作“最不坏的”组织形式。

基于以上思考，个人认为标签化的管理方式很可能还是更适用于某个明确类别的资源，如前面所提到的图片、音频或视频等用户直接创建的文件资源，而不适合作为通用的底层文件系统。

IT 行业 / IT industry

Windows 质量 / Quality of Windows

已经有不少人在升级到 Windows 11 的第一个正式版后发现了若干难以接受的质量问题，但这种情况已不算少见，此前的一些版本更新也曾出现过问题，甚至有因使用非默认设置而导致个人数据丢失的情况（来自 Windows 10 版本 1809 于 2018 年 10 月的首次推送：cnBeta、OSChina）。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基本可以追溯至萨提亚·纳德拉（Satya Nadella）上任时对微软的大规模重组，当时将 Windows 的测试部门直接砍掉，而完全依赖于工程师实施自动化测试。虽然同时存在 Windows Insider 项目，但这种来自“小白鼠”用户的过量不规范反馈并不利于消除缺陷。不止于此，正式版用户所接收的产品也存在着广泛的质量问题，如 Windows 10 早期版本中过度依赖机器翻译而呈现出的滑稽文本（“坐和放宽”、“滚回到以前的版本”、“你正在成功”等），奇怪的提示信息（如“Something happened”弹窗），等等。

Windows UI 材质 / Windows UI materials

Windows Vista 引入的界面设计方案 Windows Aero 使用了毛玻璃（Aero Glass）效果，2017 年推出的 Microsoft Fluent Design System 中使用了亚克力（Acrylic）材质（主要作者在知乎的介绍：解析 Fluent Design System – 叛逆者），2021 年又向其中加入了云母（Mica）材质。看上去正在回到不透明的状态。

Windows Aero 中的毛玻璃材质仅应用于窗口装饰（标题栏、工具栏和边框）、任务栏、各类预览效果等处，且会避开有文字显示的地方。但 Fluent Design 中亚克力材质的可应用范围更广、可自由调节透明度，容易造成滥用和界面元素辨识困难。特别是在一些显示内容高度定制化的场景下，开启此材质可能还需要特别调整有关配置才便于使用。如我曾在 Windows Terminal 中通过 SSH 连接 Linux 主机并用 VIM 打开一些配置文件，在一些显示屏中会出现部分文字在默认着色下极难辨认的情况。此外，对当前窗口启用透明效果、对失焦窗口取消透明的策略也是我一直没能适应的，因为透明效果让窗口内容变“虚”了，不透明的窗口反而是内容更突出的。同样地，对于很多人习惯把 Linux 桌面的终端窗口加透明效果或背景图的做法，我也非常疑惑。

不知 Windows 中的这种显得激进的做法是否受到部分 Linux 桌面用户习惯的影响，也不知这种习惯是否受到科技、科幻类影视剧中常出现的全透明交互界面的影响。在个人看来，全透明界面更是不具有任何广泛使用价值。

元宇宙 / Metaverse

沈逸老师在“识象”的系列访谈视频中称人们在“元宇宙”中购买的是代码或基于代码的土地，个人认为比较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人们在元宇宙中拥有的不是代码，而是特定代码环境下的数据呈现方式。

自 2021年下半年，不断有大型互联网公司（或常被误称为“科技公司”）发力于元宇宙的品牌宣传、商业布局或技术研发，如 Facebook 公司公开视频发布会并更名为“Meta Platforms, Inc.”，Ben Thompson 对微软机遇的策略分析（Microsoft and the Metaverse），腾讯 CEO 对于进军元宇宙的信心（联合早报）、手机 QQ 搭载虚幻 4 引擎（36氪），等。

Matthew Ball 在博客的汇总页面中详细讨论了相关技术、商业现状等细节，可作为对“元宇宙”的整体了解。其中，他在 Framework for the Metaverse 一文中给出了如下定义：

The Metaverse is a massively scaled and interoperable network of real-time rendered 3D virtual worlds which can be experienced synchronously and persistently by an effectively unlimited number of users with an individual sense of presence, and with continuity of data, such as identity, history, entitlements, objects, communications, and payments.

而对于元宇宙当前的商业宣传与推广，各界别均有人表达了担忧，如刘慈欣（新浪财经）等。人们在继使用比阿波罗号更强大的算力发射愤怒的小鸟去砸猪之后，又要用更复杂、前沿的技术来构造虚拟（虚幻）世界了。虽然商业公司给元宇宙描绘的愿景存在着一些顺便推动社会进步的有益之举，但其实质仍是极度纯粹的商业行为，即会产生更多的需由全社会承担的新问题。

从现象来看，这很像是大量资本因无处可去而设法创造出又一个新话题，以期最终达成预言的自我实现（自证预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从现实来看，确有不少人对其产生了关键质疑，可认为这种商业行为并没能掀起其所预期的正面效果。

金融行业 / Financial industry

资本乱象 / Chaos in capital

由上述对“元宇宙”的思考想到了本轮经济周期中由资本推起的许多概念（以境内为主）：

1. 娱乐领域的全行业浮夸风。娱乐行业的浮夸风多年来愈演愈烈，各类行为已逐渐成为纯粹的金融活动，其本身的意义已不再重要。整个行业的金融化基本可被视为近年来各种乱象的根源。
2. 市场的赢者通吃游戏。一些领域的企业在前期疯狂“烧”投资人的钱，通过向消费者让利企图占领市场，以期在竞争者退出后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再从消费者身上攫取高额利润。这样的案例有名为“共享单车”实为“自行车租赁”的商业活动，在“烧钱”的过程中一度出现了单车颜色不够用的现象，而早期的车辆停放则处于完全无序的状态。互联网打车服务、外卖服务等领域也存在同样的表现。在各种商业活动中，只要看到多家企业在一个新领域中不计成本地补贴消费者，就基本可以确定是要进行这个游戏了（尽管可能存在不情愿地下场的情况）。
3. 消费型贷款的普遍化。面向大众的借贷平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通过精心设计的描述使人放松警惕，却绝不肯将约 18% 的年化利率示人，直到央行提出明确要求（央行：所有贷款产品应明示年化利率 – 新华网）才有所收敛。
4. 区块链概念的滥用。基于分布式共识理论的区块链技术作为一种数据保存方式，仅仅因为以“比特币”为首的虚拟币这一种有争议的应用，就被用来加入各类商业企划的演示文稿中向投资人兜售，却几乎没有能有效落地的案例，使它接近变成“量子速读”一类的商业诈骗。这些实践除了使金融行业的少数人获利之外，就不见它产生过任何有益于大众的意义。而获利的途径也是有模版的：通过许以财富之路招徕自己的拥趸，再将他们对财富的期待转化为对自己的仰慕和无限信任（即转化为“韭菜”），最终直接或间接利用他们的资金和行为为自己谋利（即“割韭菜”）。李笑来就是个中翘楚，曾在多个领域完成收割。
5. 科技外衣下的金融活动。金融无阻碍地介入一个领域，便会将其异化为自身的附庸，再美其名曰“金融创新”。不少互联网企业在监管尚不成熟的环境下打着创新的幌子、披着科技的外衣，逐渐把手伸向纯粹的资本增殖领域，除了利用自有资金染指消费贷，还试图藉由银行资金和金融衍生品触碰杠杆的极限。蚂蚁金服实控人马云在 2020 年第二届外滩金融峰会上说：“金融创新一定要付出代价，我们这代人必须有所担当。”在听这句话时应当警惕其中模糊掉的信息（由谁付出代价、这个“担当”指由谁承担），以及回避的问题（利益如何分配）。
6. 游资——资本市场的游民。最近几年因旧的资本引擎逐渐熄火，再受新冠肺炎疫情的直接影响和相关政策应对的影响，资本市场上存在着不断膨胀的巨量游资。它们冲入一个领域，遇到障碍后再转入下一个领域。如所谓的“全民造车”运动，百度、小米等企业纷纷下场，也有像恒大集团那样通过宣传造车以期达成其他目的的案例。之后又出现了“社区买菜”，不受地域限制的互联网公司开始了市场下沉，同基本上分地域经营的商场、超市以及个体经营者争抢利润。最近，游资又托起了“元宇宙”这个宏大的概念，通过创造需求以期找到暂时的归宿。（“元宇宙”的广泛传播似乎可以与美国本轮的货币超发完美对应。）

金融的本质（正如金灿荣教授所说）就是把你的钱变成我的钱，把你未来的钱变成我现在的钱。它当然并非毫无益处，但对于每一个普通人来说，关键问题在于利益如何分配，以及代价由谁承担。而由于监管必然是滞后的，所以所谓“金融创新”永远可以藉此空窗期获利。

形势与政策 / Situation & policy

第五次工业革命 / Fifth industrial revolution

最近几年一直有人在提“第五次工业革命”，猜测或预言它的推动力将来自哪个新兴科技领域，并畅想这种科技所能带来的社会、商业和政治利益。个人认为这其实是件非常怪异的事，前几次工业革命的概念提出似乎都是事后总结，而非事前或初期即由当时的人类所认知到，而这次却要在“主角”不确定的情况下大声呼喊下一次“工业革命”，实际上更像是因诸多现实困难无法纾解，而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仍虚无缥缈的概念。所有人都想抓住这根稻草，而不愿意或没有能力解决自己领域造成的烂摊子。人类从金融领域学习并发扬了“贩卖预期”（即“画饼”）这一创新手法，通过制造未来必来的危机换取短暂的狂欢。

居民小区管理意见的变化 / Policy change on residential area management

微信公众号“兔主席”在发布的系列文章「房地产的“新发展模式”」之二（文章链接）中提到：“若干年前，政府曾设想将中国特色的住宅小区封闭性围墙打掉，以打造更加开放的社区与空间。2020年新冠疫情让人们有了新的认识：封闭式的（或可封闭的）住宅小区非常重要，它才是中国公共治理的最基层。”

我也对之前希望使小区更开放的意图较有印象。2016 年 2 月 6 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规划建设管理工作的若干意见》，其中的第十六条提出：“新建住宅要推广街区制，原则上不再建设封闭住宅小区。已建成的住宅小区和单位大院要逐步打开，实现内部道路公共化，解决交通路网布局问题，促进土地节约利用。”在一些讨论中，有人提到了有封闭小区把公共的江景围在了小区里等问题。之后确有一些小区拆除围墙，亦有拍卖地块将建开放式住宅区。

至于会否出现新决策正式转变上述意见，则有待观察。